说起郭兰英,上至百岁老人,下至3岁幼童几乎都听过她的歌。郭兰英的歌从解放前唱到解放后,从战争时期唱到建设时期。几乎中国革命的任何一个时期都有郭兰英的代表作品。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与她相提并论。甚至在一些历史记录片中也会不止一次地使用郭兰英的镜头。她是中国民族新歌剧的杰出代表人物。1994年,郭兰英从艺60年。我应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邀请,拍摄“郭兰英从艺60年”晚会的台前幕后,得以亲眼目睹这位艺术大师的风采,从她那我才知道什么叫演戏。
那天,她给参加晚会的学生排练,就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个拐角处的楼道里。
我是提前半小时到的现场,老太太已经到了。她正在一声不响地扫着地,脚上换了一双平底鞋。一旁的椅子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她换下的衣服、鞋子、书包。不一会儿,梦鸽、万山红等人都来了。和师傅一样,她们也都换了鞋子和衣服。
按说这帮人也都是明星、大腕,出了门也都是前拥后呼的。手底下学生、崇拜者也都有一大堆。可在郭兰英老太太眼前,各个都像是还没出道的小学生。
这不,彭丽媛是最后一个到的,但并没迟到。老太太什么都没说,可脸子却撂下来了。一转脸,“梦鸽,你先给我唱一遍《摇篮曲》。”后来一打听,这叫“蹲熟儿”。老太太一看彭丽媛风风火火的架势跟赶场似的,就先让她在一边“落落开”,降降温。果然,这位当年的小郭兰英的确有定力。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突然拐进幽静回肠的排练厅,还没回过神儿来,估计她也是怕迟到,跑了几步。坐在这儿让梦鸽《摇篮曲》一晃悠,立马塌实了。
《白毛女》是晚会的重中之重。万山红跟着老太太,从出场前的感情酝酿到上场后的举手投足,唱腔亮相,老太太是把着手的教,万山红是如饥似渴的学。老太太在前面边唱边走,徒儿踩着调门跟在后面。那个认真程度几乎在排练场绝迹了,连跑到什么位置、眼神往哪看,脚尖冲着什么方向都排练了好几遍,就甭提别的了。
师徒一直排练到12点多才收了工。临了儿,郭兰英严肃地说:“以后排练请穿便鞋,不要穿高跟鞋。崴了脚,上不了台。高跟鞋再高也没舞台高。”那天的晚会特别隆重,演职人员各自都恪尽职守。各路腕儿爷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演出节目从解放前,进行到了打倒“四人帮”。一曲《绣金匾》把观众带回了1976年。毛主席、刘少奇、朱德、周恩来都曾接见过郭兰英,郭兰英怀着对领袖们的无比怀念之情,用陕北小调例数老革命前辈的丰功伟绩。这位七旬老太太泪流满面,歌声娓婉高亢,摄人心扉,在场观众无不动容。演出效果极好。要不是李光羲的《祝酒歌》缓解了一下气氛,观众的情绪还真有点收不住。
我在台上看的是明明白白。郭老太太从一到后台就开始酝酿情绪,和谁都不说话。上台时,她的步子是经过事先测量的。当老太太刚走到台中间,前奏曲正好结束,她转过身来张嘴就唱,不赶也不等。出台时步子走得很慢,像是遗体告别会的步点儿,一下把观众的情绪就闷住了。再加上那金匾也是好几绣呐。一绣、二绣等到了三绣周总理的时候,郭老太太不仅是泪流满面而且还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你想想,谁不知道咱们周总理呀。加上郭老太太起伏跌荡呼之欲出的唱腔,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得落泪。
然后,老太太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接受群众献花,并一再谢幕。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策划、万无一失的。什么叫艺术大师,真让我开了眼界。她把观众的心理都琢磨透了。让你什么时候哭,你肯定就得哭。让你什么时候笑,你什么时候就得笑。一切都在她的股掌之中。
这戏做到这份上可就算是做到家了。
难怪郭兰英的艺术生涯60年不衰。
第二天,在《北京日报》“艺海英才”专栏中我是这么写的:
郭兰英,中国民族新歌剧的杰出代表人物。
郭兰英,1946年参加华北联合大学文艺工作团,成为一名革命文艺工作者,1948年首演《白毛女》中女主角“喜儿”获得成功。1956年为电影《上甘岭》配唱插曲《我的祖国》。1976年在庆祝粉碎“四人帮”文艺晚会中演唱《绣金匾》。
郭兰英在60年的从艺生涯中,不懈地努力探索,为我国民族歌剧表演体系的建立和民族演唱艺术的发展做出了开拓性的贡献。她塑造的喜儿、小芹、胡兰子等光辉夺目的舞台艺术形象,受到广大群众的喜爱。她深入生活,在全国各地巡回演出;她遍访五大洲各国,传播中华民族文化艺术,多次受到国内外的艺术嘉奖。
1982年,郭兰英告别舞台,在中国音乐学院任教。
1985年,她开始在广东番禺创办民族艺术教育事业。
1987年,建立“郭兰英艺术学校”,并出任该校校长。
郭兰英,为了民族文艺事业,奋斗不止!